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箭支离弦,身后登时发出十数声惊呼。只是这箭支飞出后,竟隐隐夹了风雷之声,瞬时盖住一切声响。红翎在空中划出一道火色残影,重重的撞在插在木中的第二支箭箭尾。一声闷响,树皮木屑漫天飞舞,众人循声望去,之见合抱之木已烂去半边。墙下老者本已将真气全数调动,以抵挡折翎。待折翎忽然转了箭向,老者只觉身前一空、气息翻涌,所有真气都击在了空处,喉头一甜、呕血当场。
折翎收弓、负手立于墙头,衣袂与大旗一同随风飘舞、猎猎作响,高大威武、状似天神。墙上墙下,所有目光都聚在折翎身上,只是心怀各异,一时寂静无声。
安鸿虽是离墙甚远,但内力充沛、耳聪目明,将墙上事听了个分明。对着老者向外摆了摆手,飘然而回。老者鲜血染满白须,喘息不已,状甚恐怖。见了安鸿手势,神色复杂的对着折翎行了个抱拳礼,又将目光瞟了眼折翎身后,返身离去。
安鸿上得砦墙,叫了巧云一声「嫂嫂」,行了个礼便退在一边。王砦主慢慢爬起,也低着头退往一侧。箭营众人,走过围簇安鸿;砦丁十数,跑去拥立砦主。片刻间,两拨人众泾渭分明。
巧云趋前,面色泛白、双手微颤、福一礼道:「谢将军!」
折翎不语,不动,似木然,又似沉思。
巧云再福,柔声道:「郝挚已将情形说与我听。此时金人进逼,当先协心同力退敌才是。我已自作主张,使郝挚请风大人至议事厅等候。请将军、二叔及王砦主同去共商对策。奴家前事,自初见至再见,自富平至此砦,对将军多有欺瞒。待将军正事毕,且归房中,奴家从头说与将军知晓。奴家一心以待将军,欺瞒处俱是不得已,还望将军体谅。」
折翎听巧云声音虽柔,言语间却透出近来少有的平静笃定。待到巧云自述经历,细想起以往种种及巧云当时面上颜色,诚然如斯言。心下便是一软,回身抚了抚巧云脸颊,胸中千重疑问、万般言语终究未说出口,只轻轻点了点头便当先下墙,直奔上坪。安鸿对着巧云一礼,随行而去。王砦主将眼看着巧云,待巧云做了个手势、微微颔首,方才吩咐砦丁好生守卫、独自离去。
巧云适才情急之下喊折翎手下留情,心中忐忑不已。转念思及自己即将抛却一切重负、与折翎双宿双飞,心内又是一阵欢喜。呆立远处,小心思在内中辗转几番,才惊觉箭营众人尚在看着自己,遂面红道:「请诸位箭营兄弟亦在砦墙守把,切勿与砦内人起冲突。若有事宜,待将军回来再处。」
箭营众人抱拳应诺,各自散开。陆大安也准备去寻个睥睨了望,忽闻巧云呼唤道:「陆先生,此刻将军身边无人。请先生去将军身边听调可好?」
陆大安闻言,拱手连称不敢,转身就走,将那耳后传来巧云吩咐砦丁把那咬舌之人抬去安葬之语抛去不想,一溜烟跑下墙去。陆大安腿快,未到中坪便已赶上折翎人等,禀明来意,在折翎身后随行。
众人一路默默。进了议事厅,早就等在此处的风慎起身将众人礼让入座。风慎肉痛,王砦主心愧,折翎静思,安鸿不语,正是各怀心事,静谧无言。此时天色渐黑,堂中只点了一支火把。火光忽明忽暗,照的众人面色都如阴晴不定一般。良久,站在折翎身后的陆大安不耐烦嘀咕道:「不是来议事的么?金狗已在不远,怎地个个都学起乌金山中的老和尚来?」
陆大安声音极小,但屋内众人除风慎外个个武功高强,俱听了个清楚。折翎猛醒,对风慎拱了拱手,将适才之事从头到尾学了一遍,继而问道:「风先生可有良策?」
风慎听罢,心中暗喜,眯眼捻须、做出一副高深样子问道:「王砦主,不知砦中有多少能战之士?」
王砦主适才得了巧云首肯,此刻也不隐瞒,笑意上脸应道:「回风大人,除却妇孺,得力青壮约有百人。」
风慎心头一动,暗自思量:「砦中房舍,恐是住上千人亦有富余。这砦主所言不实,怕是得了克里斯蒂娜所命,另有心思。不过如此甚好,以人数优劣说动折翎遣人下山求援,我便能溜之大吉。」轻咳一声,正要言语。安鸿在一旁轻声道:「砦中房舍甚多,人众却是稀少。」
安鸿此语甚轻,不类发问,反而更似自言自语。折翎将眼看王砦主,风慎在肚中暗自腹诽,王砦主却呵呵一笑道:「不瞒安公子,我砦中所住本有近两千丁口,武艺高强者也有数十。只因近日有一大事要办,故四散下山张罗。此间留守不多,是为实情,还望公子明察。」
安鸿一笑,再不多言,噏唇传音与折翎道:「此人一向吞吞吐吐,不露实情,今日反常,大哥小心。」
折翎不看安鸿,只是微微颔首。风慎惧折翎追问情由,误了自己所谋,遂急忙道:「那再敢问砦主,砦中军器所备如何?嗯……尤以箭支为要。」
王砦主再笑,挠头道:「此砦偏僻,又兼险峻,多年来从无敌至。因此,这军器所积不多。刀枪弓盾应有几百,箭支却是不多。」
风慎闻言大喜,恨不得当场手舞足蹈一番。恐被众人发觉心内喜悦,故暗暗在袖中捏紧了拳头,将面上愉悦之情化作重重一叹道:「如此这砦子是难守住了!安公子所探之营,应是金人前哨。前哨人马便有千数,那后续之兵必定众多。所俘之人,又曾言道大兵已过白龙江,恐其进兵之期,亦在眼前。此砦虽险,但兵丁军器俱缺。如是死守,必定凶多吉少!不若……」
说到此处,风慎捻须蹙眉,停了话语。折翎安鸿对视一眼,齐声问道:「不若如何?」
风慎以为得计,沉吟道:「金人自此险峻难知处进军,定是大散关一线我西军守把得力,急切难过。张枢密携西军主力,应是陈兵于大散关一线。敢问王砦主,此砦可有小径直通大散关前?」
王砦主略略一顿,继而犹豫道:「我少出山,故此不知。」
风慎心中暗骂,嘴里却大义凛然道:「砦主不知,也是在理。此砦名诸葛,又有邓艾留下神迹,定是邓艾昔年入蜀之路。那么自后山绝壁而下,必可直通蜀中。不若遣人取道蜀中,赴大散关求军来援。内外夹击,定可保此砦无虞。将军且举砦在此与金人前哨周旋,在下曾在张枢密帐前参谋,愿为将军舍命走这一遭,搬来大军,剿灭金狗!」
折翎起身对风慎行了一礼,正色道:「风先生所议极是!但山中崎岖,又多虎豹豺狼,先生却是去不得!二弟,你走一遭如何?」
安鸿站起抱拳道:「义不容辞,大哥放心!」
风慎亦起身急道:「不妥不妥,安公子与张枢密素来不识。如何能至中军得见枢密之面?迁延时久,误了兵机,漫说此砦不存,便是蜀中亦难保有。还是我去!」
安鸿闻言感动道:「风先生忧国忧民,心胸着实令安某佩服!但此行危险,还是我去稳妥些。至于枢密之处,劳烦先生手书一封,交予我带去。进中军,易事耳!定不负先生与大哥所托!」
风慎惶急,张口欲辩。折翎向前几步一把握住他手道:「先生莫再争了,此砦虽险,但守备稀松。欲坚持到援军大至,尚要费些功夫重理防务。先生与王砦主一知兵事,一知地理,守备之事,还需二位与我同心协力!请先生万勿推辞!」
风慎心中暗暗叫苦,却又不敢露迹太过,只得苦面唯唯。安鸿见风慎眉头紧皱,面色焦急,以为他犹担心求援事,遂欲说些话安慰于他。尚未曾言语,只听一旁半晌无语的王砦主冷冷一笑,问道:「这砦子虽是姓孟,但主家不在,便是我来做主。若我力主不守,折将军又有何话说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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